22 屠龙(2/2)
在此之前,她想给费利克斯打最后一通电话。
但不等她完成这个决定,他的电话就率先打了过来。
“在哪?”电话接通后,非常简约的两个字从手机听筒传了出来。
不可能这么凑巧的,姜月迟想,他肯定知道了一切。
“我在......我在机场,费利克斯,你......”
他心平气和的命令她:“调头回来,现在,立刻。”
她能听出来,他有些生气了。他生气和不生气的状态很不一样。
隔着手机她也能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压迫感,正源源不断的笼罩着她。
“抱歉费利克斯,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必须得离开。”
他咬着牙冷笑:“抱歉?再让我听到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我一定亲手撕烂你的嘴!”
姜月迟深吸一口气,手指不安地握紧了掌心开始发烫的手机,然后说:“.....抱歉。”
他的声音瞬间阴冷下去:“爱丽丝,你现在是在和我示威吗?”
“不是的,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哪怕是死也没办法缓解我对你的愧疚。”她觉得自己的呼吸被当下的紧张氛围弄的有些不顺畅。
“好啊。”男人气极反笑,“那你现在就去死。放心,我会让人替你收尸的,墓地也会选在你最喜欢的海边。”
她嗅到危险的气息。
只要费利克斯想,他可以很轻易的弄死她,然后将她的尸体埋在海边。
姜月迟突然后悔自己没有将一切安排的再稳妥些。
就这么一走了之,毫无疑问,她触动了费利克斯绝对的权威。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心情,她在心里劝诫自己深呼吸。
可伴随呼吸一起来临的,是她眼角的泪水。
滚珠一般从她脸上滑落。
脆弱美丽的亚洲女人哭的梨花带雨,忙着值机的乘客看见了,几乎都快按捺不住骨子里流淌着的绅士血液,想要上前递给她一张干净的手帕。
并温声询问一句:“are you okay?”
可走近之后听清她的通话内容,又识趣地离开。
想必电话那端,是她的爱人。
“是我不好,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你开口,我怕我会舍不得离开。”
他冷笑:“很好,爱丽丝,你可以继续往下说。我非常期待从你的口中听出更愚蠢的谎言来。”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位严厉的老师,没什么耐心的引导这位蠢笨如猪的学生发表她的感言。
虽然他的确给她当过一段时间的教授。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席卷上来,他总能一眼看穿她,这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并且,她也不敢直接挂断这通电话。
她没有能力去得罪费利克斯,他想弄死自己简直太简单了。
哪怕她顺利回到中国。
“我知道你会怪我,但我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来了,我......我已经毕业了,这里不是我的家。”
手机那端沉默很久,她听见打火机砂轮摩擦时发出的声音,他应该点了一支烟。
再开口时,他的音色被侵蚀的微微嘶哑:“爱丽丝,我给了你有生以来最大的信任。”
她强调:“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爱你。”
他又笑了:“是真的吗,爱丽丝,你真的爱我吗?”
“我......我真的爱你,是真的。”她没想过他居然会在意这个。
她以为他要的只是她能随时向他分开双腿。
“呵。”他无动于衷的冷笑,继续抽着烟。她甚至能听见他吞云吐雾的声音。
不需要办理行李托运节省了很多时间。她裹紧身上的披肩在墙角蹲下,她知道自己的离开并不会顺利,但她显然没想到费利克斯会这么不留情面。
仿佛他们之间有过的恩爱画面全都不复存在。
但仔细回想,哪里是恩爱画面,不过是用她的身体来满足他正值壮年,源源不断的需求。
她试图和他打感情牌:“奶奶年纪大了,我不能......”
他打断她:“你奶奶年纪大是因为我吗?”
“不是。”
“那你他妈和我说个屁!滚回来!别让我重复第二遍。”她的一再狡辩让他彻底没了耐心,怒吼道,“我给了你那么多机会,我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我知道你满嘴谎言,但没想到你的胆子也这么大,爱丽丝,我的忍耐有限!”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百口莫辩的感觉也不过如此了,“我真的很爱你,这是真的。”
通过他那边发出的轻微声响可以大致判断,他现在应该是靠回了椅背,夹在指间的那支正燃烧的烟,靠近烟灰缸掸去烟灰。
他当下的神态和举动必定是从容的。
——即使上一秒他还在暴怒,还在对着手机怒吼。
可是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他的情绪管理稳定到真的很适合去当一名爱豆。
虽然他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在舞台上暴怒打人的爱豆。
“是吗,你说你爱我,那你说出一件你为我做过的可以证明你爱我的事情。”他再次冷笑。
姜月迟愣在那里。
即使他的声音带着笑,但爱丽丝知道,那绝非是高兴或是占据上风的笑。
此时此刻,他的笑仅仅只是挤压喉咙发出的怪声,肌肉生硬拉扯出的弧度。
他的脸色肯定是难看的,眼神也肯定是冷厉的。
“你的学费是我交的,住的房子是我的,照顾你起居的佣人也是我的,甚至连你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刷我的卡买的。爱丽丝,你说你爱我,是指在我操-你的时候用你尖锐的指甲抓烂我的胸口,还是指在我睡着后骑着我的腰满足你自己?”
“我......”
仔细回想,口口声声说爱他的自己,好像的确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可以实质性表达爱的举动。
她什么也没有。
“这些年我很开心,盛傲哥哥,我确实撒过很多谎,为了能留在你身边,为了能完成学业,我变成了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样子。至少在来美国之前,69在我这里只是一个数字,我的嘴巴只是用来吃饭和说话。我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厌弃,我觉得我变成了坏孩子。”
他的声音瞬间冷下无数个度:“所以你现在是在指责我?”
“没有!”她慌忙解释,“我只是对我自己的厌弃而已。我很爱你,真的很爱你,但我没办法舍弃奶奶和我的故乡。费利克斯,这四年我很开心,比起爱人,你更像是我的家人,我已经习惯了你的存在。这四年来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死在异国他乡的街头了。”
她说了一大堆煽情的话,费利克斯始终无动于衷:“OK,那你发誓,你非常爱我。”
她没有犹豫:“我发誓,我很爱你。”
“你拿你奶奶发誓,你有一句谎言,你奶奶活不过今晚。我相信我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让她去死。”
她顿了顿:“费利克斯,我没想到你会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
见她转移话题,他暴怒道:“我他妈让你发誓!”
她拒绝了:“我没办法拿奶奶发这种誓,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他压下心头歇斯底里的怒火,平静后开始狰狞的笑:“姜月迟,你会不会太小看我了。你以为你能逃?我现在就能让机场的所有飞机都停飞!你能逃到哪去?”
她压下恐惧和颤抖的手,尽可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一切我本来就没打算瞒你。”
费利克斯觉得自己今天已经足够耐心了,换了任何一个人他都懒得废这么多话。
他给了她机会的,甚至已经是明示了。
他希望她能主动和他坦白。
他一直在等,等她来找自己。
可他没想到她的胆子这么大,她竟然还改签了日期!
他直接将烟灰缸给砸了,姜月迟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厚重声响,以及他的怒吼:“你要是敢走,我一定弄死你!我他妈一定弄死你!!!”
听到耳边冷血的声音,垂放在身侧的手背微微一热。
她低下头,看见滴落在上方的眼泪。
晶莹剔透的,从她眼角滴落下来。
她不清楚为什么他的反应会这么大,仅仅只是因为她骗了他吗?
可她骗他的次数还少吗。
深知没有办法让他不再生气,她也只能放弃。
“费利克斯,再见,我很爱你,也会一直爱你,直到我的生命走向尽头。”
她挂了电话,拔了电话卡,毫不犹豫地扔进垃圾桶里。
与其害怕,不如认命接受。她反抗不了费利克斯的。
怀着局促不安的心情,她终于还是踏上了飞回国内的飞机。
她以为费利克斯会真的叫停所有航班,可他好像什么也没做。
她登录网页仔细搜索了一遍。
除了因为天气原因延误时间的,所有飞机都是正常起飞。
也就是说,他什么也没做。
手机被攥回掌心。她的心脏逐渐落了回去。
抱歉,最后还是骗了你。
在此之前她的确很爱他,但人总得朝前看。
她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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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再加上中途换乘高铁和大巴,姜月迟终于回到了熟悉的村庄。
四年时间,这里变了不少。
她没有告知她们自己改签了航班,姑姑和奶奶以为她还是一周后到。
这会儿一个坐在门口纳鞋底,一个拄着拐杖晒太阳。
院子里种了棉花,已经□□了。
姜月迟眼一热,跑过去:“奶奶。”
看到她提前回来,奶奶愣了很久,还以为是出现幻觉,直到把人抱在怀里,感受到温热的体温,她这才确信,是自己的宝贝孙女回来了。
一切都很平静。
回国半年,姜月迟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费利克斯没有派黑手党来追杀她,他甚至没有再给她打过一通电话。
即使她换了号码,但只要他想,不用半个小时,她在国内的所有信息都会出现在他的手机里。
在美国的那几年似乎成为了一场镜花水月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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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口巨大的显示屏正在进行新闻报道,主持人那张周正的脸出现在屏幕中。
十分标准的播音腔。
——早前深陷舆论风波的江宴前CEO终审入狱,江宴集团无主半年,岌岌可危之时,新CEO赴任。据悉,对方来自美国纽约,其他信息暂且不详,至今为止本人尚未露面,也缺席此次赴任仪式。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报道的画面逐渐缩小,整个屏幕被一张黑色剪影图给占据。
哪怕只是一团什么也看不见的黑影,仍旧能辨认出对方是位五官立体、气质绝佳的男人。
这里是整个A市最繁华的地方,位于城市新中轴线上。
餐厅哪怕过了凌晨也在营业,如钢铁森林般的写字楼里,永远都有无数个格子的灯还亮着。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在附近工作或是居住于此的有钱人。
姜月迟不过是结束完今天的课程之后来给还在加班的好友送个宵夜。
回国半年,她的生活走上正轨,有了自己的社交圈。过上了枯燥但充实的生活。
“费利克斯”这四个字更是彻底从她的脑海中被连根拔起。
主干道上车流通行,红色的尾灯和白色的前灯汇聚在一起,仿佛两条永不相交的河流。
汽车鸣笛声和行人的通话声混杂在一起。
在大多数人都陷入沉睡的时间点,热闹繁华的夜生活似乎在此时才刚刚拉开帷幕。
穿着深灰色针织长裙和格子流苏披肩的女人站在路口等待绿灯,手里提着买给好友的宵夜。
身后的显示屏仍旧被那个神秘的黑色剪影给占据。
前阵子江宴集团易主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哪怕她不是这个行业也多少有所耳闻。毕竟好友就是该公司的一员。
前几日还听她埋怨,新上司据说手段狠辣,吹毛求疵。人还没到,就要大刀阔斧的进行裁员。她怀疑转正刚满一年的自己就在裁员名单当中。
姜月迟安慰她,传闻不可信,万一对方其实是个非常温和的人呢?
恰好手机响了,纤细高挑的女人低头划开屏幕解锁,并没注意到身后。
几乎占据整个显示屏的剪影,仿若一张黑色的蛛网。
悄无声息的,从身后将她罩住。
——哭,月迟我真的完了,裁员名单下个月才出来,但我好像真的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