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南察风波(2/2)
高拱只管政策推行是不是顺利,现在事情办妥,风声也从张居正这边放了出去,江南官员在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就想起复仇来了——当然不是对高拱,高拱圣眷太隆,他们自忖搞不定,他们的复仇是对海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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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紧接着海瑞就被弹劾了,不是一封两封,是雪片般的弹章从江南飞往通政司,进入司礼监,呈送穆宗案头。
接下来的剧情都是大家很熟悉的套路:海瑞上疏自辩,只不过作为外官,他不能像高务实这次谤君案一样闭门不出,工作还是得干的。
这一次海瑞的自辩,在时间上很碰巧,正好是京察期间。于是海瑞一事不烦二主,上了一道《被论自陈不职疏》,洋洋洒洒写了大几千字为自己自辩。
本来这没王锡爵什么事,因为王锡爵在这段时间里挺低调的,绝不和海瑞对着干。谁知道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海瑞因为被弹劾了许多莫名其妙的“细碎琐事”,牛脾气上来了,在自辩中针对一大堆琐事作了比较详细的说明和举证。
这里头不小心提到了一句:“王锡爵见转北司业,抬轿直入二司,中道致害入皂拏责三十。”
按理说,海瑞这道又自辩又请辞的疏文写了大几千字,对至少数十起诬告都作了回答,而王锡爵这里一共才二十四字,实在不算什么,以穆宗皇帝的习惯来说,搞不好都没怎么细看,根本不碍事。
然而王锡爵是何等人?他重视名声羽翼的程度比高务实更甚,自然是闻之大怒啊。
这件事说的是什么?说王锡爵由南京国子监司业升转北京国子监司业的时候,大概是觉得自己又要回京了,重用在即升转北京这事是高拱的意思,于是有点膨胀,“抬轿直入二司”——架子大了点。
架子大点其实不算啥,但麻烦在于中途出了点意外,“中道致害”——海瑞没写明致了什么害,但大抵应该是撞伤了人吧。于是呢,海瑞就把抬轿的轿夫抓起来打了三十板子。
放在寻常老百姓眼里,这事自然是小事,毕竟挨打的只不过是轿夫而已,王锡爵本人一根毫毛都没伤着。
可是账不是这么算的,这板子虽然打在轿夫屁股上,可在王锡爵看来无异于打在自己脸上啊!
何况你打了也就打了,这事了不起也就在当地传上一段时间,等过些时日大家也就忘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这事写进奏疏里去啊!
写进奏疏,这尼玛就在朝廷存档了啊,我王锡爵的这张脸就这么被你一巴掌抽到史册里去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梁子就这么神奇的结下了。
海瑞得罪人是常有的事,他当时也没在意,事后才从旁人口中得知,不过却也没当多大个事——反正他老人家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也不差王锡爵一个。
从此之后,王锡爵再也没和海瑞有任何来往,无论公私都没有。所以,今日忽然接到王锡爵的信,海瑞自然一下子就嗅出其中的异味。
海瑞看了看信,却发现这信写得比高务实的信还要含蓄,不仅没有提往日恩怨,甚至连“南察”二字都没提。
王锡爵这封几乎没有任何油盐的信里,只有一句话颇为可疑:“江南以一隅之地而供天下近半,官绅百姓久苦苛政,百业凋敝,岂足长久?”
海瑞虽然刚直,但刚直并不是迟钝,他很快便意识到,王锡爵想要表达的意思就在这句看起来只是泛泛而谈的寻常话里。
江南税重,这个说法放在整个大明来看的确如此,但大明本身就是赋税极轻得朝代,而且江南的定税是按照洪武年间的农业水平,尤其是粮食产量来制定的。
如今时过境迁,江南经济的主力早就不是生产粮食,而是转为养蚕制丝、造纸印刷、瓷器船舶等行业。同时,商业方面因为此前几乎没有征税而飞速发展,民间商贸极其兴盛,甚至出现了后世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
这种情况下,非要说江南“官绅百姓久苦苛政,百业凋敝”,纯属睁着眼睛说瞎话。
凋敝?凋敝成什么样?凋敝出十里秦淮了?
你欺负我瞎啊!
不过,正如同汉弗莱爵士的名言之一,“我在说立场,与事实无关”,王锡爵这话自然也是在说立场,至于事实……那个不重要。
海瑞想明白了这一点,不禁冷笑起来:“余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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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有朋友猜到王锡爵这封信的真实用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