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为军户正名(2/2)
王闯苦着脸指着身后那女子道:“青天大老爷,这贼婆娘是府里的厨娘,昨晚小人摊上在府里值夜,她到值房送饭的时候,不知从那里弄来一壶酒,还说是特意留给小人喝的,弄得小人当时心里美滋滋的,可那知,小人将这壶酒喝下肚后,便在值房里沉睡不醒,直到今天早上被人叫醒,说是夜间府里仓库被偷了一大袋粮食!”
听到此处,陈晓木不禁疑惑道:“你是说此女子如此处心积虑设计,就为了偷一袋粮食吗?”
没等家丁王闯回答,黄启德便在一旁抢过话头,说道:“通判大人,此事晚生可作证,这姚三娘是三天前经人介绍,来敝府厨房帮厨,没成想刚来第二天就找到我,要我借些粮食给她回家让家中人糊口,当时因她来敝府的时间太短,故而为稳妥起见,晚生没有答应。”
陈晓木听完黄启德叙说,忍不住在心里大骂此人连一点人性都没有,这个弱女子能被逼到借粮地步,说明家中一点余粮都没有了,在这天寒地冻时节,再饿着肚子,想想这日子都难熬。
看眼王闯放在公堂上那个作为物证的麻布口袋,陈晓木心里一动,问黄启德道:“黄员外,你和姚三娘两家是邻居吗?”
黄启德语带不屑道:“通判大人,晚生虽说不才,可也不至于住进城北的贫民窟,又怎能和她家是邻居呢?”
‘‘嗯,这倒是我疏忽了。”陈晓木面带微笑道:“看来黄员外家是住在城里有钱人住的地方喽!”
黄启德不无得意道:“禀大人,晚生在城内金水街开了一家名叫永昌行的票号。离那城北贫民窟南北相距足有十余里地!”
陈晓木点点头,转脸问姚三娘:“黄员外告你偷他家的粮食,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姚三娘没见过什么世面,此时整个人都吓傻了,只是一个劲朝陈晓木连连磕头,却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陈晓木心里有些急燥,有心想替这姚三娘开脱,可这姚三娘只是知道磕头,连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语都说不出来。这不是急人吗!”
无奈之下,陈晓木只好放缓语气,和颜悦色安慰她道:“姚三娘,你别怕,有什么话,尽管实话实说就是了,在官府公堂上,一切有本官为你作主。”
姚三娘像是没听见一样,还是在连连磕头,陈晓木叹了口气,说道:“姚三娘,你要听清本官问话,你家里现时还有什么人在家,还有,你丈夫呢?”
姚三娘闻听,浑身一顿,抬头正准备回话。这时黄启德在旁抢先对陈晓木道:“唉,通判大人,说来这姚三娘的命也够苦的,她那短命鬼丈夫几个月前被朝廷征去当兵打仗,听说战死在蝉城那边,留下一个不足三岁的小孩,和一个瞎眼老娘让她养活!我也是听中间人介绍到此事,念其可怜才收留下她,谁知竟发生这等事,看来这好人是做不得了!”黄启德边说边摇头,一脸后悔不及的样子。
听完黄启德叙说,陈晓木立刻从官帽椅上站起来,绕过面前公案桌,来到姚三娘面前,弯下腰,双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并吩咐身后站堂的衙差:“你们快去找把带有软垫的椅子过来,对这些为国征战的烈士家属疏于照顾,是我们官府严重失职行为!等会新京府衙里凡是有品级的官员,每人至少要掏出五百文钱来,交给姚三娘带回家里养家糊口!”
陈晓木这一番操作,不仅让姚三娘受宠若惊,还以为自己活在梦里。连挤在门口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都看蒙了,要知道这军户历来和乐户,丐户,伴当,世仆一样都是贱籍,是那些头上无片瓦,脚下无立锥之地的贱民,为生计所迫,才去加入行伍,拿命来换钱养活家人,所以只要这家是军户,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
可如今到新任的通判大人这里,军户们都要被他抬举到天上了,不但让其坐上带有软垫的椅子,并且还当堂宣布,今后凡是家里有人在军队里战死的,或者家中有正在服兵役的兵士家眷,上堂来打官司,不论其是原告还是被告,都不用对审案官员下跪,并且不允许随意对其动用刑罚!
陈晓木这话一出口,下面看热闹的人顿时就像是炸了锅似的纷纷攘攘,有不服气忌妒的,也有高兴庆幸的,受到打击最重的其实是那些身上有功名,见官不跪的秀才那一类人,他们没想到自已十年寒窗苦读才换来高人一等的身份,如今还不如一个贱籍军户,心中的忿忿不平之气可想而知了!
混在下面人群里微服私访的苏星然等人当即就傻了,就连作为专管军队事情的太尉诸葛成都小声抱怨道:“这简直是明目张胆僭越,他一个小小的六品地方官,竟敢擅自越过朝廷,颁布这么大的事情,这还有王法吗?”
苏星然此时面沉如水,胸脯剧烈起伏着,看出来已是怒火中烧,卫文见状赶紧出来灭火,拍拍诸葛成的肩膀,对他笑眯眯小声道:“诸葛大人,有点城府好不好?别忘了咱们是微服私访,你这么嚷嚷,若是暴露了身份,肯定会另外生出事端的!”
诸葛成想想也是,今天自己鼓动皇上来新京府衙主要是为洗脱新妻舅舅和舅母身上的罪名,可不能逞一时之快,而坏了自己的事情。
此刻站在公堂上的黄启德,看着抖抖瑟瑟坐在带有软垫椅子上的姚三娘,肺都快气炸了,本来他是秀才身份,上公堂见官不用跪,可现今这个人人都看不起的贱籍军户居然还压了自己一头,心里这上下巨大落差,让他忍无可忍!
故而黄启德对着陈晓木愤愤责问道:“通判大人,没想到我这历经十年寒窗苦读,才考取来的功名,现如今还不如一个贱籍军户,莫非通判大人不是读书人出身,而也是从这些贱籍里爬上来的,由此和她们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