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朝晖(1/2)
“不过,就算没有我,你就一定能夺魁吗?”裴液看着杨颜把玉佩收起,笑道。
“.不然呢。”杨颜皱眉抬头,“还有谁?那个姓尚的本地六生?”
“反正武比我不用这门剑。”裴液道,“到时候咱们看看你能不能夺魁吧。”
“哦那谢谢你让我。”
“也不一定是完全让。”裴液一笑,他低着头,看着从布袋里掏出来的一个药瓶。
小瓶瓷质,掌心大小,裴液不是第一次见到它,那夜客栈之中,它曾被凶犯赠予死者,后来又被收走。
裴液拔开瓶塞,一枚褐色药丸安静地躺在里面,倒出来,这枚丸子指肚大小,比参丹要小一些,虽然都是褐色,但它外表光润宛如玉脂,浑然天成,反射月光之处,偶尔能见到金缕一闪而逝。
其中一侧刻着密密麻麻的一排小字,曰:奔星却月·五转通梯登阶丹;全真造化宫,丙房十二鼎第一百廿三炉。
“这个.是真的吗?”裴液拈着它,微微蹙眉。
杨颜接手过去:“登阶丹吗.看起来是真的。”
老人杀完成江宏把它收回来,或许确实证明这丹的价值。七生进八之时,这丹虽然提供不了多少帮助,但毕竟并非全无作用,老人留着它的打算或许便在这里。
腹中螭影道:“先留着吧,伱青裙子朋友往回走了,可以拿给她瞧瞧。”
“好。”裴液接回来翻看了两眼,收入瓷瓶之中。
再翻看,就只剩些碎银杂物,裴液便将其重新纳入布袋,收放起来以备检看。
系好袋子,抬头看去,武场边缘已影影绰绰地站了些人影,显然是被刚刚的打斗和火焰惊起,有学员亦有师傅。
“可是.裴兄弟吗?”人们披着外衣,大都拿着刀剑,朝这边走来,远远喊道,“方才听见打斗,可是裴兄弟遭袭?”
“是。”裴液盘腿坐在地上,刚刚这场确实让他有些疲累,抬头扫看一眼,“是之前参县作案的那个七生恶徒。”
“啊?!!快去喊教头!”
“教头每夜都回家去住,早有人去通告了。”另一人沉声道,“七蛟长老不是住在这里?快去请这位前辈!”
“对!快去请前辈!前辈明日要给我们讲学,今日是住在这里的!”这份灵机顿时引起阵阵附和,已有热心的往后面小楼跑去。
“不必了。”裴液喊了一声往后跑的馆徒。
众人回头看着他。
裴液用剑鞘戳着脚下尸体完好的脸,将它推到了众人眼前:“这位长老,已经在这里了。”
——
天蒙蒙亮。
湖畔,李缥青是唯一尚能支撑的人,她为青篁做了简单的包扎,收殓了师叔的尸首,然后赶出备好的马车,将两人搬了上去。
坐上车板,李缥青伸手掺了陆云升一把,把男子牵了上来——上车时陆云升看了她一眼,这位少女脸色仍然苍白,整张面孔显得呆板而沉默。
李缥青其实知道自己一定得重新撑起来,后面还有太多沉重的后果要她去承受,但至少现在,她的大脑还是虚浮而混乱。
甚至让少女眼睁睁看着那老人逃离都比现在更好一些,如今奋起全部的力量终于拿下一场惨烈的胜利,却被告知是一场泡影,少女的情绪已经被彻底消耗枯竭。
她机械地赶着马车,大脑并没有思考该往何处而去,只下意识地往武馆而回。
陆云升坐在少女身后倚着车门,嘴唇同样青白,心脏和腹部的创口令他十分虚弱。
他的伤势与其说是“重”,不如说是“危险”,心脏的创口并不太大,在药效之下,半个月他就可以恢复大半行动能力,但在初步弥合之前,每一次剧烈的行动都可能导致崩裂,而每一次的崩裂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我会提请山门,再派人来调查的。”陆云升忽然道。
“多谢。”少女低声。
但他们两个都知道,失去这一次偶然后,鞭长莫及的天山很难再抓住欢死楼的影子。
“天山和欢死楼的对抗还没有结束,到时候,另一边的胜利或许会波及过来,欢死楼或许会收缩他们的触手。”
这句话用了两个或许,然而更“或许”的是,若两千多里外欢死楼真的失利,反而会收缩到博望这边,尽管翠羽在这一场大胜七蛟,但只要欢死楼不打算放弃这里,曾和天山勾连的翠羽就一定会被清除。
在他们决定和天山站在一起的时候,翠羽七蛟之间的胜负就没那么重要了。
“下面可以从仙人台这边寻找生机,然后至少我会留在这里。”蹄轮在石板路上粼粼而行,陆云升沉默了一会儿道,“门派会有门派的决定,但从你伸出援手时,我们就是战友,无论如何,我会和贵派一起迎接任何战斗。”
李缥青回头看了他一眼,再次低声道了一句谢,但脸上连一个表情也没挤出来。
一路压抑的死寂,当少女赶着车回到武馆时,照面之人已几乎认不出她。
血污、冰凉、苍白、呆板、沉重.少女简直像一具能够行动的尸体。目见之人嗓子全部如被噎住,没有一个人上去搭话。
少女也看不见视线里的任何一个人,她眼前全是浓墨般的夜色,其上是师叔泼洒出的艳红的血,剑破碎的光和影不停在这张黑与红交织的幕布上闪过,其中掺杂着不同人狰狞的面孔。
直到马车停在西院前。
从三层小楼后溢出的朝晖刺入眼睛,少女下意识躲了一下,眼前光线暖融、槐树染金,她才意识到马车已经停下。
而少年正挺拔地立在武场门口,含笑看着她。
这是一天中最好的时间,人间的希望和快乐开始苏醒,晨起之人期待着他们的前路。
少女见到这个身影时,脑中的一切都还是沉凉迟滞的,但等看见那平和安定的笑,却忽然嘴唇一颤,情绪就要破开冰层涌出。
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忽然感觉自己应该退回到那冰凉沉重的暗夜中去。
但来不及了,少年已大步走了过来,在这个过程中,他脸上的笑容敛了下去,眉毛却深深地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少年握住她冰凉的手腕,目光凝在她被血洇透的小腹上,“怎么不先包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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